张莉：传播“太阳的味道”的使者

深圳商报（记者 杨青）15年前，曾是两家公司CEO的福建姑娘张莉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她选择来到西藏，开始帮助一些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的人们。4年后，在助人过程中不断反思的她悟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创办了攀德达杰福利学校。“攀德达杰”在藏语里是利他、弘扬的意思。在这里她请了最为权威的西藏传统手工艺老师，教授学生们最传统的西藏工艺：画唐卡、学编织、铸造佛像等。十年的辛苦，到目前已经有近600名学生从学校毕业，张莉欣慰地说，近几年来，藏区包括青海和四川等地，陆续有些新开的传统手工艺学校，而这些学校聘请的老师，几乎都是从攀德达杰学成的学生。

   4年前，攀德达杰“太阳的味道”画展首次进京，学生们创作的唐卡作品在艺术界和佛学界受到广泛关注和好评。今年10月2日，第四届“太阳的味道”唐卡艺术展将首次移师深圳弘法寺，令人惊喜的是学校学生创作的十余尊铜制佛像作品也将首次集体亮相。先期抵达深圳的张莉这两天正在紧张布展筹备中。9月22日下午，她在选择画册封面用纸、图片校色的间隙，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帮助别人 首先要放下“自我”

几乎只躲在幕后，很少接受采访的张莉对人性的复杂性，人的本质有清醒的认识。

她不愿意谈自己，只愿意谈学校。谈学生也不愿意讲他们的身世背景，只愿意谈他们的作品。

2000年她初到藏区，除了帮助失学孩子，也帮助一些困难的家庭治病。后来发现中国那句古话“救急不救穷”其实蛮有道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帮助有时反而会伤害他们：例如让有些人变得更懒惰；或者可能把这些意外的、不是他们自己劳动获得的钱，花得更随意更挥霍。

比较幸运的是张莉十几年前就明白了，当她看到别人拿着自己捐助的钱喝甜茶打游戏时，她从这些行为中看到的不是别人的不珍惜，而是自己的愚蠢，痛感自己伤害了别人还不自觉。她觉得真正的助人，应该首先要考虑对方需要什么，物质的帮助只是最初步、最基本的，并没有深入到情感的层面，所以很多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帮助别人，但事实上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帮助别人首先要放下自我，首先要彼此平等，首先要理性智慧。正是这样的反思，促成了“攀德达杰”福利学校的诞生。

    传统文化中也有 非常前卫时尚的

张莉说通过视觉表达出来的思想有一种直接的美感，在藏区看到一件真正如法的传统工艺品，不管是唐卡还是雕像，或者只是一件首饰，她的美，能直接让你安静下来，直接让你感动，这种艺术，很了不起。

在张莉眼中，藏区的传统文化是非常前卫时尚的，并不是人们印象中的没有创新，或者很守旧。她对学生说，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方式，前提是你能超越传统。但是即使是超越，也应该从继承传统出发，没有继承，何谈超越。她觉得最传统的工艺都非常美，古人真的很了不起，古人的用心，古人的精诚，古人的耐心与毅力，都是浮躁的现代人没法比肩的。人们不了解历史，不了解过去，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真的不要随便评价古人。

张莉常跟学生说，希望他们在继承的基础上再创作，但是前提是不违背传统。攀德达杰的老师是出家人，要求特别严谨，除精湛的技艺外，所有颜料都只能用纯天然的矿物颜料，包括金银，不能用其他颜料代替。他们创作的艺术品除了具有攀德达杰独特的艺术风格，神态刻画惟妙惟肖、完美生动，尤其是唐卡，在灯光下，绽放出几近宝石的神采。

张莉说现在有的人不管是历史还是社会修养，各种沉淀都不够丰厚，再加上对越来越丰富的物质追求，很多人没有办法安静下来，更不用说思考。如果真能把自己沉淀下来，再去做一些事情，不用说艺术品，做什么都能好。因为专注是现代人非常缺乏的一种品质。有些人说传统的唐卡不好看，没有创新。但是看过攀德达杰作品的人，都能看出它与外界大多出品从工艺到用料之间的巨大差异。 攀德达杰出品的雕塑作品很多人一看，以为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因为手艺精湛，几乎可以与古人精美的造像相媲美。张莉透露，学校铸造雕像的专业可能会停，因为整个制作过程太昂贵了。深圳的这次展览很有可能是惟一的一次。深圳观众是幸运的，因为可以近距离看到手艺精湛的十余尊佛像首次集体亮相。同时也希望这门传统的手艺在展出后能继续传承下去。

不期不待 一切随缘

和张莉聊天，感触最深的是她思想的转变，一开始是“这样才好”，后来变成了“样样都好”，从纠结抗争到和解宽容，从执著期待到一切随缘。

张莉说，传统的唐卡是用矿物质颜料画在布上，矿物颜料是用石头磨出来的，上色的过程复杂而漫长。但是水彩和广告颜料很容易，一抹就上色。现在所有人都想赚钱，赚快钱，出来的东西都是快餐式的，不管是艺术品还是别的。先不讲对宗教的理解，材料上首先背弃了传统，传统画唐卡前的准备过程很费时，现在的人，想尽可能地缩短或者干脆跳过那段时间。

要知道西藏偏远地区有很多百姓家里是请不起传统绘制的唐卡的，听说布达拉宫的仿制品最便宜的几千元，贵的要好几万。但是现在各种印刷品、复制品甚至复印品充斥市场，一幅唐卡从几百块到几千块都有，商业化让各种不同层次的消费者都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想要找到一幅真正如法的、一丝不苟的、按照西藏传统手工艺画就的唐卡，却越来越难。张莉以前对这种现象挺难过的，后来想明白了，觉得也挺好。但是对那种明明高仿却骗说是真迹，以牟取暴利的行为绝对不能接受，她觉得那是欺骗。

以前张莉很希望学生中出几个真正的艺术家或者是足以影响西藏艺术的人，能让大家从他们作品中看到真正的西藏艺术。后来发现那是一种执念与贪心。再到后来又悟到，有些画师天生就是艺术家，他们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品质和特点：他们气质沉静优雅，对画画的热爱是沁入在骨子里的。他们能安静地坐着画一整天，没有当下一些年轻人的浮躁。有些张莉的朋友第一次走进攀德达杰工作室都会吓一跳，哇，这么安静，安静到像是没有人似的。撇开宗教不谈，真正的好的艺术品都会从内心打动你，这跟画家的艺术魅力有关。从这个角度出发张莉很肯定：我们的画师具备这种魅力。

在已经毕业的将近600名学生当中，只有不到10人被攀德达杰留校工作，出外谋生的，听说只要说是攀德达杰老师教出的学生，工资都比别人高。张莉以前有时会对过早外出工作的学生觉得可惜：有这么好的老师，没学完整就离开，有些孩子是很有天赋的，只要坚持下来说不定能有很大的成就。后来她也想通了，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学校只不过是一个平台，她只能提供最好的老师和学习环境，能获得多少就看个人自己的福气了。退一步讲，通过学校的平台学习后，能有一定的本事并且照顾好自己快乐地活着，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记者本来想了解一些画师的家庭背景，张莉说她不愿意讲悲情故事和进攀德达杰之前的曲折成长经历，不是攀德达杰的艺术家们玻璃心，而是她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作品上，因为他们本身就很棒，记住他们的作品和艺术修养足够了。

张莉认为对学生们而言，机会是公平的，成就大小全依各人努力而定。而攀德达杰画师和铸造师是她心目中真正的艺术家，所以他们不需要靠煽情的故事打动人，他们呈现的作品已经具备足够动人心弦的魅力。

编辑:彭澎